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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诺215

长安诺215 (第2/2页)

这一番叱骂震耳欲聋地响在董若萱耳边,听得她双眼发直浑身哆嗦,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的真心真意换不来一丁点儿回报——
  
  哪怕是能还她和她那已逝的孩子一个公道也好啊,她再无奢求。
  
  正愣神间,司徒珍冲上来一个耳光把她打翻在地,接连的叱骂又在她头顶响起:“你这身子都差成这样了,还死抓着陛下不肯放了他!这三年来,后宫里一个新生的孩子都没有,你自己不能生,也不肯让别人生,将来皇帝子嗣稀薄无人继承大统,你就是大晟的千古罪人!”
  
  为什么,为什么。
  
  董若萱捂着疼痛欲裂的心口,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今的一个下场。
  
  说我是妖妃,是祸水,是大晟的千古罪人。
  
  她缩在地上剧烈呛咳,单薄的身板风雨飘摇地颤动。
  
  滴答,滴答。
  
  接二连三的鲜红,落在凤寰宫的地面上。
  
  长云殿内,皇帝又因废后一事与贤贞太后起了争执。
  
  一个执意要废后,另一个执意不准废后。两人都是态度坚决,丝毫不肯让步。
  
  “启元!这件事是不是又是萧启焕唆使你做的?他骗的你团团转!”贺兰茗玉怒不可遏,“腾”地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自己的儿子。
  
  “骗得朕团团转的分明是母后!母后如此聪敏,难道不是早就猜到这件事中有蹊跷了吗?”启元也是剑拔弩张,迎头顶上:“你们都拿朕当傻瓜,要不是启焕好心提醒朕,朕就被你们蒙在鼓里永远都不能知情!”
  
  “我不告诉你,是要你息事宁人!身为一国之君,你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若萱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关于她的事朕不能忍!朕要给她一个公道!”
  
  “糊涂!你是大晟的皇帝,怎能满脑子全是男女情爱!你身上肩负着大晟的安宁!”
  
  “难道我废了司徒珍,这大晟就不得安宁了?!”
  
  这一席话刺中了萧启元的心,他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启元,这是你的命!是你身为大晟皇帝的命运!”
  
  母后痛心疾首的告诫,在启元听来却分外刺耳。
  
  我的命运。
  
  当年让我即位时,也说这是我的命运。
  
  为什么我的命,从来都不能自己做主?
  
  母子二人正僵持着,小林子未待通禀,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长云殿,一进殿门就双膝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泫然欲泣道:“启禀陛下,贤贞太后,董贵妃刚才忽然口鼻流血不止,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启元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从头冷到了脚,来不及向母后告退行礼,他完全失了章法,发狂一般向清芷殿飞奔而去,小林子流着泪爬起来紧随其后。
  
  “茗玉,那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凌蓁儿匆忙扶住震恐到双眼失焦的贺兰茗玉,心痛地试探着问。
  
  “不,”贺兰茗玉僵硬地摇了摇头,两行泪顺着面颊徐徐流下:“让启元和他最爱的姑娘,单独待一会儿吧。”
  
  若萱的卧榻前,已整整齐齐跪满了强忍悲伤的宫人。
  
  启元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稳住心神,极力装出冷静的样子走上前去。
  
  他怕若萱看出他的悲伤,他对离别的恐惧与慌张。
  
  他跪在若萱面前,握住她瘦弱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暖着。
  
  “陛下,您来了?”若萱似疲惫已极,还拼命吊着一口气奋力地想要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爱人。
  
  “若萱,是我。”泪水涌上眼眶,他死死抓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她的命,不让她逃走。
  
  “陛下不要伤心,臣妾命里福薄…能与陛下相识相知…已经很满足了。”若萱忽然释然地绽开一点儿笑容:“臣妾…终于要和彰儿团聚了。”
  
  “若萱,你别说这种话…”启元心里慌得厉害,把头摇的眼泪都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聚散终有时。”若萱握在他手中的那只柔荑缓缓地松弛下来:“这又有什么呢。”
  
  “臣妾只希望陛下能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位圣明的君主…不要让太后太过操劳了…”
  
  生命的最终,她也永远顾念着这些不相干的人,唯独忘了她自己。
  
  这深宫无情,唯她有情。
  
  堂下跪着的宫人中,已有人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恸哭声。
  
  “陛下,也请节哀。”若萱深深地看向启元,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来世也不要忘记。
  
  “朕不让你走!”
  
  “你走了让朕怎么活呀!”
  
  他想求神明悲悯,求佛陀慈悲,求求他们救救他即将无辜枉死的爱人,救救他这无助绝望的帝王。
  
  可因果报应,已早早的在上一辈的恩怨中,预告了这一天。
  
  “臣妾此心澄定,亦无苦楚。还望陛下,不要挂念。”意识与躯体即将剥离,若萱终于感受到久违的释然与自由。
  
  她在这充满着桎梏与不得已的深宫中,压抑自苦了太久太久了。
  
  她对着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她此生最爱的男人,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启元,若是来世有缘…”
  
  “我们别相逢在…”
  
  “…帝王家。”
  
  那只冰冷的小手,从启元的手中悄然滑落。
  
  那双曾满满地装满了他的一双美眸,永远地合上了。
  
  他这辈子最心爱的姑娘,死在了他亲手带给她的苦难之中。
  
  豫王府中的空气沉寂了好几天,今天才总算又重新活泼起来。
  
  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兄弟俩都挺了过来,现在只需好好护理直到痊愈了。
  
  温月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映淳跟在后面拿着一盘杏脯。
  
  萧承轩一看见汤药就垮起个脸,映淳站在他身旁监工似的叉起个腰。
  
  萧承轩一撇嘴,映淳一皱眉头。
  
  萧承轩苦着脸喝到最后一口想偷偷吐了,映淳斜睨着他“咳咳”清了清嗓子。
  
  监督十皇叔喝完药,还得再去监督爹爹清理伤口。
  
  萧承煦醒了小半天了脾气还大的很,别管是我还是严海,谁也近不了他的身。
  
  映淳站在门口看清楚状况,二话不说抬腿就到太医署请了位太医令过来。
  
  太医令到了,他也老实了,在家人面前他能撒娇耍赖,当着生人的面摄政王的威信还是要立住的。
  
  映淳见爹爹乖乖就范了,跟娘亲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萧承煦醒来之后还又吐了两回,连着这几日折腾的双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
  
  我要在房中陪着他处理伤口,就让映淳去煮一碗橘子甜水来预备一会儿给他喝。
  
  映淳依着她的指令去到膳房剥橘子,小时候她或弟弟着了凉或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的折腾的小脸儿煞白之后,一定能吃到一碗我亲手剥好熬煮的,热腾腾甜丝丝的橘子甜水。
  
  她可没有娘亲的手巧,又对这细致活儿没什么耐心,上手一剥橘子瓣儿就被她挤的稀巴烂,还不小心挤了一股橘子水儿直接喷到眼睛里,只好坐在那儿捂着眼睛流了半天辛酸泪。
  
  念岑做这种需要耐心的事情却是十分在行,剥出来的橘子瓣儿个个完整又鲜嫩水润,不过他剥好的几乎都被映淳就着他的手叼走吃了,所以两人忙活了半天剥了一大堆的橘子皮,才勉强凑够了一小锅。
  
  此时伏在卧榻上等着太医令备药的萧承煦觉得自己大有一种要“慷慨就义”的悲壮之感。
  
  在淡然备药的王太医心里,管你是燕王豫王,医者眼里你就是个长着烂疮颐待医治的病人。
  
  而在病中娇气又敏感的萧承煦心里,管你是王太医李太医,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要把我凌迟处死的刽子手。
  
  看似一脸平静地老实伏在卧榻上,其实手已经偷偷伸到我袖间的披帛上攥的皱巴巴的,还不时偷偷抬起眼眸来可怜巴巴地看我一眼。
  
  这就是我怕,我不愿意。
  
  我太熟悉他这些小动作了,因为萧承煦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怕疼又嘴硬的人。
  
  王太医掀开他的被子又撩起衣襟,他都是一动不动,甚至彬彬有礼地点头说了一句:“有劳了。”
  
  其实身上每块绷紧的肌肉都在大叫着“不要不要不要”。
  
  趁王太医不注意就抬起头朝我挤眉弄眼,脸上又慌又怕的表情里写满了“你快帮我拦住他呀!”
  
  我忍着笑别过脸去只当没看见。
  
  真到了用酒冲洗伤口的时候,确是火辣辣蛰痛的难忍,萧承煦痛的直躲,一点儿一点儿往床边挪着企图逃离这仿佛没有休止的刺痛,坐在床边陪他的我都眼看要被他挤到地上去了。
  
  王太医毕竟是臣子,总不好意思拂了摄政王的面子让王妃摁住他,三人一个躲一个挡一个追的沉默着角逐了半天,都忙活了一头汗。
  
  终于心烦战胜了心疼,耐心被彻底消耗殆尽的我抬手在他臀上轻掴了一记教训道:“今天你就是躲到床底下去这伤口也是要处理完的!”
  
  “啪”的一声脆响,惊呆了三个人。
  
  羞愤欲死的萧承煦顷刻间从头红到了脚,扯起被子蒙住头做缩头乌龟。
  
  王太医想笑又不敢笑,低下头忍的表情狰狞,憋的脖子根儿都涨红了。
  
  我实在没想到自己气头上的随手一巴掌落在光裸的皮肉上声音那么响亮,一时尴尬窘迫地也羞红了脸。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萧承煦此时羞得恨不能一头撞死,蒙在被子里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默默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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