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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学习

3 学习 (第2/2页)

叶熙京说:“确实。”
  
  兄弟俩静静站了一阵,叶洗砚大掌拍在叶熙京肩膀上。
  
  “站直了,”叶洗砚说,“这几天你晚上必须回家,带女孩好好逛逛这里可以,出格的事别做……她还小,你别犯浑,明白么?”
  
  叶熙京说:“我快期末考试周了,除了题,还能做什么?”
  
  他准备申请英硕,也有了意向目标;和千岱兰恋爱,也确实是那一瞬间的荷尔蒙激荡,可时间过去,激素消退,他对两人未来竟也有了无措。
  
  千岱兰很聪明,但学历的确有些低,只完成了九年义务制教育。
  
  只是漂亮和聪明,真的能让两人的感情长久吗?婉茵说的话虽然难听,可也是事实——将来,他和岱兰,真的还会有共同语言吗?她不会英语,甚至没有中学学历——
  
  算了。
  
  叶熙京自我安慰,至少她也完成了九年义务制教育,不是吗?
  
  ——谁知未来如何?
  
  ——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
  
  向来及时行乐的千岱兰,花了一下午时间来刷那张卡、买带回去给麦姐、张静星的礼物;她发现商场里还有书店,进去问了店员,买了一套外研社出的《新概念英语》,还有朗文英语词典。
  
  她在北京又住了三天,听了不低于三十遍的《北京欢迎你》。
  
  第一天早起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然后去逛国家博物馆、故宫,最后去景山公园看日落;
  
  第二天去逛颐和园、圆明园,然后逛清华和北大。
  
  第三天去爬长城——
  
  “不到长城非好汉,”千岱兰在酒店浴缸里泡着脚,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针将脚趾上的水泡挑破,“但我是好女人,所以不一定非得爬长城。”
  
  她还是穿着来时的运动鞋,adidasa的,一天走路步数太多,袜子磨得微微透明,脚趾和脚掌上也磨出了几个小水泡。
  
  “我明天不爬长城了,”千岱兰说,“麦姐,我明天晚上的车票,凌晨到家,下午就能去店里上班。”
  
  最后一天了呢。
  
  好不容易来这一趟,火车八小时,更不要说车票钱了,千岱兰掰着手指数——怎么也要玩够本吧?
  
  路上处处可见的五星红旗,穿文化衫的志愿者,千岱兰隔着玻璃橱窗看着里面的福娃玩偶,五个一套,一套要200块呢。
  
  好贵。
  
  可就是比批发市场上的精致好看,连身上的北京奥运会五环标志都是刺绣的。
  
  但是它要200块。
  
  好看。
  
  200块。
  
  好看好看。
  
  200块200块。
  
  ……
  
  千岱兰趴在玻璃窗前,眼巴巴地看了十分钟,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北京了,她用力捏捏牛仔马裤里的钱包,终于狠下心,进了店。
  
  五只小玩偶装在漂亮的大袋子里递来,售货员用轻松的语气说“欢迎下次光临”。
  
  千岱兰没由来地想,可能不会再有“下次光临”了。
  
  但这次光临是很快乐的。
  
  和叶熙京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将叶洗砚给她的卡还给了叶熙京。
  
  “我花了六百二十七块,”千岱兰说,“剩下的还是还给你哥吧。”
  
  叶熙京说:“我哥送你了,你就拿着。”
  
  “不要,”千岱兰认真地说,“我以后又不来了,拿着它也没用,便宜了商场。我还去问了,人家不给退钱。”
  
  她心想,可惜极了。
  
  怎么就不能给退呢?
  
  她都暗示那个工作人员了,如果对方能帮她退掉卡里的钱,她就能给他五百元好处费。
  
  可惜了。
  
  工作人员说有监控。
  
  怎么就有监控呢?唉。
  
  这么短的时间,千岱兰也不好找专门收商城卡的人。
  
  叶熙京这才接了卡,看千岱兰的眼神多了几分欣慰。
  
  “我就知道,”他说,“我没看错人。”
  
  千岱兰也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叶熙京真的是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富二代。
  
  就此一别,闲话不多叙。千岱兰仍旧背着来时的双肩包,拎着一个大手提塑料袋,里面装着这几天买的礼物——往火车站进站口走。
  
  彼时正是黄昏,北京火车站是个大站,人头攒动。人流量多,只有距离开车还有四小时的人才能检票进站候车,千岱兰背着双肩包,费力地拎着大手提塑料袋穿过广场,一路穿过团聚欢笑的家人,神神秘秘兜售手机手表的小贩,经过外墙沿下正展开军大衣铺好、慢慢躺下的人——
  
  有人的车票是凌晨的,来得太早,进不了站。周遭的小旅馆又要三十多一晚,很多外出务工的人,都先在站外用军大衣或薄被褥凑合一晚,等到了能进站的时间,再进站候车。
  
  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胡乱扎着头发,裹着掉了几层皮的皮革外套,行李都装在一个尿素袋子里。炒锅,被单,一套崭新的《十万个为什么》,把尿素袋子撑得鼓鼓囊囊,几处脱了线,细细长长的编织塑料线在空中荡啊荡。
  
  脚边塑料瓶里的水空了,被晚风吹得咕咕噜噜跑。她迈开步子追,腿脚不好,走得慢——
  
  千岱兰快跑几步,捡起塑料瓶子,递给她:“大姨。”
  
  女人笑着说谢谢姑娘。
  
  千岱兰笑着说客气啥呀,换只手拎沉沉的手提塑料袋,排着队往进站口挪。
  
  进站之前,她转身回望北京的夕阳,被塑料袋提手勒红的手抬起,遮在眉间,看红彤彤夕阳如煮熟的洋柿子,晚霞沸腾如火烧滚汤。
  
  坐上火车后,千岱兰将下铺让给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刚将行李放到中铺上,就看到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岱兰,你好,我是熙京的哥哥,叶洗砚。如果你有继续上学的打算,可以联系我。」
  
  千岱兰愣了一下,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发,松了一缕下来,戳了戳她的眼睫毛。
  
  已经是晚上八点,绿皮火车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站台上暖黄的灯供照明。她站在中铺前,原属于她的下铺,半坐着用奶瓶喂孩子的母亲。
  
  热腾腾的泡面,拆开的泡椒鸡爪,黄瓜掰开的清香,铺位上被褥的冷凉味……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方便面;前面大哥你让一让哎,这里还有哈尔滨大红肠……”列车员推着小推车,从千岱兰旁边经过,特意停下,问,“姑娘,来一袋不?”
  
  “不了,谢谢。”
  
  ……
  
  月色如霜。
  
  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外,银杏树枝叶繁茂。
  
  叶洗砚刚泡完澡,穿着浴袍出来,看到千岱兰的短信回复。
  
  [洗砚哥,你好,非常感谢你主动提出帮助,但我暂时不想继续读书,对不起,谢谢你。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欢乐事业蒸蒸日上!]
  
  意料之中的回答,叶洗砚仍觉有些可惜。
  
  他放下手机,心中清楚,他们今后大约不会再见面了。
  
  无论如何,叶洗砚都未想过,他和千岱兰的第二次正式见面,是在他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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